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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lding Beijing 北京折叠, 北京折叠 2

北京折叠 2

折叠 城市 分 三层 空间 。 大地 的 一面 是 第一 空间 , 五百万 人口 , 生存 时间 是从 清晨 六点 到 第二天 清晨 六点 。 空间 休眠 , 大地 翻转 。 翻转 后 的 另一面 是 第二 空间 和 第三 空间 。 第二 空间 生活 着 两千五百 万 人口 , 从 次日 清晨 六点 到 夜晚 十点 , 第三 空间 生活 着 五千万 人 , 从 十点 到 清晨 六点 , 然后 回到 第一 空间 。 时间 经过 了 精心 规划 和 最优 分配 , 小心翼翼 隔离 , 五百万 人 享用 二十四 小时 , 七千五百 万人 享用 另外 二十四 小时 。

大地 的 两侧 重量 并 不 均衡 , 为了 平衡 这种 不均 , 第一 空间 的 土地 更厚 , 土壤 里 埋藏 配重 物质 。 人口 和 建筑 的 失衡 用 土地 来换 。 第一 空间 居民 也 因而 认为 自身 的 底蕴 更厚 。

老刀 从小 生活 在 第三 空间 。 他 知道 自己 的 日子 是 什么样 , 不用 彭蠡 说 他 也 知道 。 他 是 个 垃圾 工 , 做 了 二十八年 垃圾 工 , 在 可 预见 的 未来 还 将 一直 做 下去 。 他 还 没 找到 可以 独自 生存 的 意义 和 最后 的 怀疑 主义 。 他 仍然 在 卑微 生活 的 间隙 占据 一席 。

老刀生 在 北京城 , 父亲 就是 垃圾 工 。 据 父亲 说 , 他 出生 的 时候 父亲 刚好 找到 这份 工作 , 为此 庆贺 了 整整 三天 。 父亲 本是 建筑 工 , 和 数千万 其他 建筑 工 一样 , 从 四方 涌到 北京 寻 工作 , 这座 折叠 城市 就是 父亲 和 其他人 一起 亲手 建 的 。 一个 区 一个 区 改造 旧 城市 , 像 白蚁 漫过 木屋 一样 啃噬 昔日 的 屋檐 门槛 , 再 把 土地 翻 起 , 建筑 全新 的 楼宇 。 他们 埋头 斧凿 , 用 累累 砖块 将 自己 包围 在 中间 , 抬起头来 也 看不见 天空 , 沙尘 遮挡 视线 , 他们 不 知晓 自己 建起 的 是 怎样 的 恢弘 。 直到 建成 的 日子 高楼 如 活人 一般 站立 而 起 , 他们 才 像 惊呆 了 一样 四处 奔逃 , 仿佛 自己 生下 了 一个 怪胎 。 奔逃 之后 , 镇静 下来 , 又 意识 到 未来 生存 在 这样 的 城市 会 是 怎样 一种 殊荣 , 便 继续 辛苦 摩擦 手脚 , 低眉顺眼 勤恳 , 寻找 各种 存 留下来 的 机会 。 据说 城市 建成 的 时候 , 有 八千万 想要 寻找 工作 留下来 的 建筑 工 , 最后 能 留下来 的 , 不过 两千万 。

垃圾站 的 工作 能 找到 也 不 容易 , 虽然 只是 垃圾 分类 处理 , 但 还是 层层 筛选 , 要 有 力气 有 技巧 , 能 分辨 能 整理 , 不怕 辛苦 不怕 恶臭 , 不 对 环境 挑三拣四 。 老刀 的 父亲 靠 强健 的 意志 在 汹涌 的 人流 中 抓住机会 的 细草 , 待 人潮 退去 , 留在 干涸 的 沙滩 上 , 抓住 工作 机会 , 低头 俯身 , 艰难 浸在 人海 和 垃圾 混合 的 酸朽 气味 中 , 一 干 就是 二十年 。 他 既 是 这座 城市 的 建造 者 , 也 是 城市 的 居住者 和 分解者 。

老刀 出生 时 , 折叠 城市 才 建好 两年 , 他 从来没 去过 其他 地方 , 也 没想 过 要 去 其他 地方 。 他 上 了 小学 、 中学 。 考了 三年 大学 , 没考上 , 最后 还是 做 了 垃圾 工 。 他 每天 上 五个 小时 班 , 从 夜晚 十一点 到 清晨 四点 , 在 垃圾站 和 数万 同事 一起 , 快速 而 机械 地用 双手 处理 废物 垃圾 , 将 第一 空间 和 第二 空间 传来 的 生活 碎屑 转化 为 可 利用 的 分类 的 材质 , 再 丢入 再 处理 的 熔炉 。 他 每天 面对 垃圾 传送带 上 如 溪水 涌出 的 残渣 碎片 , 从 塑料 碗 里 抠 去 吃剩 的 菜叶 , 将 破碎 酒瓶 拎 出 , 把 带 血 的 卫生巾 后面 未受 污染 的 一层 薄膜 撕下 , 丢入 可回收 的 带 着 绿色 条纹 的 圆筒 。 他们 就 这么 干着 , 以 速度 换 生命 , 以 数量 换取 薄如 蝉翼 的 仅 有 的 奖金 。

第三 空间 有 两千万 垃圾 工 , 他们 是 夜晚 的 主人 。 另 三千万 人靠 贩卖 衣服 食物 燃料 和 保险 过活 , 但 绝大多数 人 心知肚明 , 垃圾 工才 是 第三 空间 繁荣 的 支柱 。 每每 在 繁花似锦 的 霓虹灯 下 漫步 , 老刀 就 觉得 头顶 都 是 食物残渣 构成 的 彩虹 。 这种 感觉 他 没法 和 人 交流 , 年轻一代 不 喜欢 做 垃圾 工 , 他们 千方百计 在 舞厅 里 表现 自己 , 希望 能 找到 一个打 碟 或 伴舞 的 工作 。 在 服装店 做 一个 店员 也 是 好 的 选择 , 手指 只拂过 轻巧 衣物 , 不必 在 泛 着 酸味 的 腐烂 物中 寻找 塑料 和 金属 。 少年 们 已经 不 那么 恐惧 生存 , 他们 更 在意 外表 。

老刀 并 不 嫌弃 自己 的 工作 , 但 他 去 第二 空间 的 时候 , 非常 害怕 被 人 嫌弃 。

那 是 前一天 清晨 的 事 。 他 捏 着 小 纸条 , 偷偷 从 垃圾道 里 爬 出 , 按 地址 找到 写 纸条 的 人 。 第二 空间 和 第三 空间 的 距离 没 那么 远 , 它们 都 在 大地 的 同 一面 , 只是 不同 时间 出没 。 转换 时 , 一个 空间 高楼 折起 , 收回 地面 , 另 一个 空间 高楼 从 地面 中 节节 升高 , 踩 着 前 一个 空间 的 楼顶 作为 地面 。 唯一 的 差别 是 楼 的 密度 。 他 在 垃圾道 里 躲 了 一 昼夜 才 等到 空间 敞开 。 他 第一次 到 第二 空间 , 并 不 紧张 , 唯一 担心 的 是 身上 腐坏 的 气味 。

所幸 秦天 是 宽容 大度 的 人 。 也许 他 早已 想到 自己 将 招来 什么样 的 人 , 当小 纸条 放入 瓶 中 的 时候 , 他 就 知道 自己 将 面对 的 是 谁 。

秦天 很 和 气 , 一眼 就 明白 老刀 前来 的 目的 , 将 他 拉入 房中 , 给 他 热水 洗澡 , 还给 他 一件 浴袍 换上 。 “ 我 只有 依靠 你 了 。 ” 秦天 说 。

秦天 是 研究生 , 住 学生公寓 。 一个 公寓 四个 房间 , 四个 人一人 一间 , 一个 厨房 两个 厕所 。 老刀 从来没 在 这么 大 的 厕所 洗过澡 。 他 很 想 多 洗 一会儿 , 将 身上 气味 好好 冲一冲 , 但 又 担心 将 澡盆 弄脏 , 不敢 用力 搓动 。 墙上 喷出 泡沫 的 时候 他 吓了一跳 , 热 蒸汽 烘干 也 让 他 不 适应 。 洗完 澡 , 他 拿 起 秦天 递过来 的 浴袍 , 犹豫 了 很 久 才 穿 上 。 他 把 自己 的 衣服 洗 了 , 又 洗 了 厕所 盆里 随意 扔 着 的 几件 衣服 。 生意 是 生意 , 他 不想 欠 人情 。

秦天 要 送礼物 给 他 相好 的 女孩子 。 他们 在工作中 认识 , 当时 秦天 有 机会 去 第一 空间 实习 , 联合国 经济 司 , 她 也 在 那边 实习 。 只 可惜 只有 一个月 , 回来 就 没法 再 去 了 。 他 说 她 生 在 第一 空间 , 家教 严格 , 父亲 不让 她 交往 第二 空间 的 男孩 , 所以 不敢 用 官方 通道 寄给 她 。 他 对 未来 充满 乐观 , 等 他 毕业 就 去 申请 联合国 新 青年 项目 , 如果 能 入选 , 就 也 能 去 第一 空间 工作 。 他 现在 研一 , 还有 一年 毕业 。 他 心急如焚 , 想 她 想 得 发疯 。 他 给 她 做 了 一个 项链 坠 , 能 发光 的 材质 , 透明 的 , 玫瑰花 造型 , 作为 他 的 求婚 信物 。

“ 我 当时 是 在 一个 专题 研讨会 , 就是 上 回 讨论 联合国 国债 那个 会 , 你 应该 听说 过 吧 ? 就是 那个 …anyway, 我 当时 一看 , 啊 … 立刻 跑 过去 跟 她 说话 , 她 给 嘉宾 引导 座位 , 我 也 不 知道 应该 说点 什么 , 就 在 她 身后 走 过来 又 走 过去 。 最后 我 假装 要 找 同传 , 让 她 带我去 找 。 她 特 温柔 , 说话 细声细气 的 。 我 压根 就 没 追过 姑娘 , 特别 紧张 ,… 后来 我们 俩 好 了 之后 有 一次 说起 这件 事 … 你 笑 什么 ? … 对 , 我们 是 好 了 。 … 还 没到 那种 关系 , 就是 … 不过 我亲 过 她 了 。 ” 秦天 也 笑 了 , 有点 不好意思 ,“ 是 真的 。 你 不信 吗 ? 是 。 连 我 自己 也 不信 。 你 说 她 会 喜欢 我 吗 ? ” “ 我 不 知道 啊 。 ” 老刀 说 ,“ 我 又 没见 过 她 。 ” 这时 , 秦天 同屋 的 一个 男生 凑 过来 , 笑 道 :“ 大叔 , 您 这么 认真 干吗 ? 这 家伙 哪 是 问 你 , 他 就是 想 听 人 说 ‘ 你 这么 帅 , 她 当然 会 喜欢 你 '。 ” “ 她 很漂亮 吧 ? ” “ 我 跟 你 说 也 不怕 你 笑话 。 ” 秦天 在 屋里 走来走去 ,“ 你 见到 她 就 知道 什么 叫 清雅 绝伦 。 ” 秦天 突然 顿住 了 , 不 说 了 , 陷入 回忆 。 他 想起 依言 的 嘴 , 他 最 喜欢 的 就是 她 的 嘴 , 那么 小小的 , 莹润 的 , 下 嘴唇 饱满 , 带 着 天然 的 粉红色 , 让 人 看着 看着 就 忍不住 想 咬一口 。 她 的 脖子 也 让 他 动心 , 虽然 有时 瘦得 露出 筋 , 但 线条 是 纤直 而 好看 的 , 皮肤 又 白 又 细致 , 从 脖子 一直 延伸 到 衬衫 里 , 让 人 的 视线 忍不住 停 在 衬衫 的 第二个 扣子 那里 。 他 第一次 轻吻 她 一下 , 她 躲开 , 他 又 吻 , 最后 她 退 无可 退 , 就 把 眼睛 闭上 了 , 像 任人宰割 的 囚犯 , 引他 一阵 怜惜 。 她 的 唇 很 软 , 他用 手 反复 感受 她 腰 和 臀部 的 曲线 。 从 那天 开始 , 他 就 居住 在 思念 中 。 她 是 他 夜晚 的 梦境 , 是 他 抖动 自己 时 看到 的 光芒 。

秦天 的 同学 叫 张显 , 和 老刀 开始 聊天 , 聊得 很欢 。

张显 问 老刀 第三 空间 的 生活 如何 , 又 说 他 自己 也 想 去 第三 空间 住 一段 。 他 听 人 说 , 如果 将来 想 往上爬 , 有过 第三 空间 的 管理 经验 是 很 有用 的 。 现在 几个 当红 的 人物 , 当初 都 是 先到 第三 空间 做 管理者 , 然后 才 升到 第一 空间 , 若 是 停留 在 第二 空间 , 就 什么 前途 都 没有 , 就算 当 个 行政 干部 , 一辈子 级别 也 高 不了 。 他 将来 想要 进 政府 , 已经 想 好 了 路 。 不过 他 说 他 现在 想先 挣 两年 钱 再说 , 去 银行 来 钱 快 。 他 见 老刀 的 反应 很 迟钝 , 几乎 不置可否 , 以为 老刀 厌恶 这条 路 , 就 忙不迭 地 又 加 了 几句 解释 。

“ 现在 政府 太 混沌 了 , 做事 太慢 , 僵化 , 体系 也 改不动 。 ” 他 说 ,“ 等 我 将来 有 了 机会 , 我 就 推 快速 工作作风 改革 。 干得 不行 就 滚蛋 。 ” 他 看 老刀 还是 没 说话 , 又 说 ,“ 选拔 也 要 放开 。 也 向 第三 空间 放开 。 ” 老刀 没 回答 。 他 其实 不是 厌恶 , 只是 不大 相信 。

张显 一边 跟 老刀 聊天 , 一边 对 着 镜子 打领带 , 喷发 胶 。 他 已经 穿 好 了 衬衫 , 浅蓝色 条纹 , 亮 蓝色 领带 。 喷发 胶 的 时候 一边 闭着 眼睛 皱 着 眉毛 避开 喷雾 , 一边 吹口哨 。

张显 夹 着 包 走 了 , 去 银行 实习 上班 。 秦天 说 着 话 也 要 走 。 他 还有 课 , 要 上 到 下午 四点 。 临走前 , 他 当着 老刀 的 面 把 五万块 定金 从 网上 转到 老刀 卡里 , 说好 了 剩下 的 钱 等 他 送到 再付 。 老刀 问 他 这笔 钱 是不是 攒 了 很 久 , 看 他 是 学生 , 如果 拮据 , 少要 一点 也 可以 。 秦天 说 没事 , 他 现在 实习 , 给 金融 咨询 公司 打工 , 一个月 十万块 差不多 。 这 也 就是 两个 月工资 , 还 出 得 起 。 老刀 一个月 一万块 标准工资 , 他 看到 差距 , 但 他 没有 说 。 秦天 要 老刀 务必 带回 信 回来 , 老刀 说 试试 。 秦天 给 老刀 指 了 吃喝 的 所在 , 叫 他 安心 在 房间 里 等 转换 。

老刀 从 窗口 看 向 街道 。 他 很 不 适应 窗外 的 日光 。 太阳 居然 是 淡 白色 , 不是 黄色 。 日光 下 的 街道 也 显得 宽阔 , 老刀 不 知道 是不是 错觉 , 这 街道 看上去 有 第三 空间 的 两倍 宽 。 楼 并 不 高 , 比 第三 空间 矮 很多 。 路上 的 人 很多 , 匆匆忙忙 都 在 急 着 赶路 , 不时 有人 小跑 着想 穿过 人群 , 前面 的 人 就 也 加起速 , 穿过 路口 的 时候 , 所有人 都 像是 小跑 着 。 大多数 人 穿 得 整齐 , 男孩子 穿 西装 , 女孩子 穿 衬衫 和 短裙 , 脖子 上 围巾 低垂 , 手里 拎 着 线条 硬朗 的 小包 , 看上去 精干 。 街上 汽车 很多 , 在 路口 等待 的 时候 , 不时 有 看车 的 人 从 车窗 伸出头 , 焦急 地 向前 张望 。 老刀 很少 见到 这么 多车 , 他 平时 习惯 了 磁悬浮 , 挤满 人 的 车厢 从 身边 加速 , 呼 一阵风 。

中午 十二点 的 时候 , 走廊 里 一阵 声响 。 老刀 从 门上 的 小窗 向外看 。 楼道 地面 化为 传送带 开始 滚动 , 将 各屋 门口 的 垃圾袋 推入 尽头 的 垃圾道 。 楼道 里 腾起 雾 , 化为 密实 的 肥皂 泡沫 , 飘飘忽忽 地 沉降 , 然后 是 一阵 水 , 水过 了 又 一阵 热 蒸汽 。

背后 突然 有 声音 , 吓 了 老刀 一 跳 。 他 转过身 , 发现 公寓 里 还有 一个 男生 , 刚 从 自己 房间 里 出来 。 男生 面 无表情 , 看到 老刀 也 没有 打招呼 。 他 走 到 阳台 旁边 一台 机器 旁边 , 点 了 点 , 机器 里 传出 咔 咔 刷刷 轰轰 嚓 的 声音 , 一阵 香味 飘来 , 男生 端 出 一盘菜 又 回 了 房间 。 从 他 半开 的 门缝 看 过去 , 男孩 坐在 地上 的 被子 和 袜子 中间 , 瞪 着 空无一物 的 墙 , 一边 吃 一边 咯咯 地笑 。 他 不时 用 手推 一推 眼镜 。 吃 完 把 盘子 放在 脚边 , 站 起身 , 同样 对 着 空墙 做 击打 动作 , 费力气 顶住 某个 透明 的 影子 , 偶尔 来 一个 背 摔 , 气喘吁吁 。

老刀 对 第二 空间 最后 的 记忆 是 街上 撤退 时 的 优雅 。 从 公寓楼 的 窗口 望 下去 , 一切 都 带 着 令人羡慕 的 秩序 感 。 九点 十五分 开始 , 街上 一间 间 卖 衣服 的 小店 开始 关灯 , 聚餐 之后 的 团体 面色 红润 , 相互 告别 。 年轻 男女 在 出租车 外 亲吻 。 然后 所有人 回楼 , 世界 蛰伏 。

夜晚 十点 到 了 。 他 回到 他 的 世界 , 回去 上班 。


北京折叠 2 Beijing Folding 2

折叠 城市 分 三层 空间 。 The folding city is divided into three levels. 大地 的 一面 是 第一 空间 , 五百万 人口 , 生存 时间 是从 清晨 六点 到 第二天 清晨 六点 。 空间 休眠 , 大地 翻转 。 翻转 后 的 另一面 是 第二 空间 和 第三 空间 。 第二 空间 生活 着 两千五百 万 人口 , 从 次日 清晨 六点 到 夜晚 十点 , 第三 空间 生活 着 五千万 人 , 从 十点 到 清晨 六点 , 然后 回到 第一 空间 。 时间 经过 了 精心 规划 和 最优 分配 , 小心翼翼 隔离 , 五百万 人 享用 二十四 小时 , 七千五百 万人 享用 另外 二十四 小时 。

大地 的 两侧 重量 并 不 均衡 , 为了 平衡 这种 不均 , 第一 空间 的 土地 更厚 , 土壤 里 埋藏 配重 物质 。 人口 和 建筑 的 失衡 用 土地 来换 。 第一 空间 居民 也 因而 认为 自身 的 底蕴 更厚 。

老刀 从小 生活 在 第三 空间 。 Lao Dao has lived in the third space since he was a child. 他 知道 自己 的 日子 是 什么样 , 不用 彭蠡 说 他 也 知道 。 他 是 个 垃圾 工 , 做 了 二十八年 垃圾 工 , 在 可 预见 的 未来 还 将 一直 做 下去 。 他 还 没 找到 可以 独自 生存 的 意义 和 最后 的 怀疑 主义 。 他 仍然 在 卑微 生活 的 间隙 占据 一席 。 He still occupies a seat between the humble life.

老刀生 在 北京城 , 父亲 就是 垃圾 工 。 据 父亲 说 , 他 出生 的 时候 父亲 刚好 找到 这份 工作 , 为此 庆贺 了 整整 三天 。 According to his father, his father happened to find this job when he was born, and he celebrated for three full days. 父亲 本是 建筑 工 , 和 数千万 其他 建筑 工 一样 , 从 四方 涌到 北京 寻 工作 , 这座 折叠 城市 就是 父亲 和 其他人 一起 亲手 建 的 。 一个 区 一个 区 改造 旧 城市 , 像 白蚁 漫过 木屋 一样 啃噬 昔日 的 屋檐 门槛 , 再 把 土地 翻 起 , 建筑 全新 的 楼宇 。 他们 埋头 斧凿 , 用 累累 砖块 将 自己 包围 在 中间 , 抬起头来 也 看不见 天空 , 沙尘 遮挡 视线 , 他们 不 知晓 自己 建起 的 是 怎样 的 恢弘 。 直到 建成 的 日子 高楼 如 活人 一般 站立 而 起 , 他们 才 像 惊呆 了 一样 四处 奔逃 , 仿佛 自己 生下 了 一个 怪胎 。 奔逃 之后 , 镇静 下来 , 又 意识 到 未来 生存 在 这样 的 城市 会 是 怎样 一种 殊荣 , 便 继续 辛苦 摩擦 手脚 , 低眉顺眼 勤恳 , 寻找 各种 存 留下来 的 机会 。 据说 城市 建成 的 时候 , 有 八千万 想要 寻找 工作 留下来 的 建筑 工 , 最后 能 留下来 的 , 不过 两千万 。 It is said that when the city was built, there were 80 million construction workers who wanted to find work to stay, but only 20 million were able to stay in the end.

垃圾站 的 工作 能 找到 也 不 容易 , 虽然 只是 垃圾 分类 处理 , 但 还是 层层 筛选 , 要 有 力气 有 技巧 , 能 分辨 能 整理 , 不怕 辛苦 不怕 恶臭 , 不 对 环境 挑三拣四 。 It is not easy to find the job of a garbage station. Although it is only garbage sorting and processing, it still needs to be sorted at various levels. It must be strong and skilled, able to distinguish and sort, not afraid of hard work, not afraid of odors, and not picky about the environment. 老刀 的 父亲 靠 强健 的 意志 在 汹涌 的 人流 中 抓住机会 的 细草 , 待 人潮 退去 , 留在 干涸 的 沙滩 上 , 抓住 工作 机会 , 低头 俯身 , 艰难 浸在 人海 和 垃圾 混合 的 酸朽 气味 中 , 一 干 就是 二十年 。 他 既 是 这座 城市 的 建造 者 , 也 是 城市 的 居住者 和 分解者 。

老刀 出生 时 , 折叠 城市 才 建好 两年 , 他 从来没 去过 其他 地方 , 也 没想 过 要 去 其他 地方 。 他 上 了 小学 、 中学 。 考了 三年 大学 , 没考上 , 最后 还是 做 了 垃圾 工 。 他 每天 上 五个 小时 班 , 从 夜晚 十一点 到 清晨 四点 , 在 垃圾站 和 数万 同事 一起 , 快速 而 机械 地用 双手 处理 废物 垃圾 , 将 第一 空间 和 第二 空间 传来 的 生活 碎屑 转化 为 可 利用 的 分类 的 材质 , 再 丢入 再 处理 的 熔炉 。 他 每天 面对 垃圾 传送带 上 如 溪水 涌出 的 残渣 碎片 , 从 塑料 碗 里 抠 去 吃剩 的 菜叶 , 将 破碎 酒瓶 拎 出 , 把 带 血 的 卫生巾 后面 未受 污染 的 一层 薄膜 撕下 , 丢入 可回收 的 带 着 绿色 条纹 的 圆筒 。 他们 就 这么 干着 , 以 速度 换 生命 , 以 数量 换取 薄如 蝉翼 的 仅 有 的 奖金 。

第三 空间 有 两千万 垃圾 工 , 他们 是 夜晚 的 主人 。 另 三千万 人靠 贩卖 衣服 食物 燃料 和 保险 过活 , 但 绝大多数 人 心知肚明 , 垃圾 工才 是 第三 空间 繁荣 的 支柱 。 每每 在 繁花似锦 的 霓虹灯 下 漫步 , 老刀 就 觉得 头顶 都 是 食物残渣 构成 的 彩虹 。 这种 感觉 他 没法 和 人 交流 , 年轻一代 不 喜欢 做 垃圾 工 , 他们 千方百计 在 舞厅 里 表现 自己 , 希望 能 找到 一个打 碟 或 伴舞 的 工作 。 在 服装店 做 一个 店员 也 是 好 的 选择 , 手指 只拂过 轻巧 衣物 , 不必 在 泛 着 酸味 的 腐烂 物中 寻找 塑料 和 金属 。 少年 们 已经 不 那么 恐惧 生存 , 他们 更 在意 外表 。 The teenagers are no longer so afraid of survival, they are even more unexpected.

老刀 并 不 嫌弃 自己 的 工作 , 但 他 去 第二 空间 的 时候 , 非常 害怕 被 人 嫌弃 。 Lao Dao didn't dislike his job, but when he went to the second space, he was very afraid of being disliked by others.

那 是 前一天 清晨 的 事 。 That was the early morning the day before. 他 捏 着 小 纸条 , 偷偷 从 垃圾道 里 爬 出 , 按 地址 找到 写 纸条 的 人 。 第二 空间 和 第三 空间 的 距离 没 那么 远 , 它们 都 在 大地 的 同 一面 , 只是 不同 时间 出没 。 转换 时 , 一个 空间 高楼 折起 , 收回 地面 , 另 一个 空间 高楼 从 地面 中 节节 升高 , 踩 着 前 一个 空间 的 楼顶 作为 地面 。 唯一 的 差别 是 楼 的 密度 。 The only difference is the density of the building. 他 在 垃圾道 里 躲 了 一 昼夜 才 等到 空间 敞开 。 他 第一次 到 第二 空间 , 并 不 紧张 , 唯一 担心 的 是 身上 腐坏 的 气味 。

所幸 秦天 是 宽容 大度 的 人 。 Fortunately, Qin Tian is a tolerant person. 也许 他 早已 想到 自己 将 招来 什么样 的 人 , 当小 纸条 放入 瓶 中 的 时候 , 他 就 知道 自己 将 面对 的 是 谁 。

秦天 很 和 气 , 一眼 就 明白 老刀 前来 的 目的 , 将 他 拉入 房中 , 给 他 热水 洗澡 , 还给 他 一件 浴袍 换上 。 “ 我 只有 依靠 你 了 。 ” 秦天 说 。

秦天 是 研究生 , 住 学生公寓 。 一个 公寓 四个 房间 , 四个 人一人 一间 , 一个 厨房 两个 厕所 。 老刀 从来没 在 这么 大 的 厕所 洗过澡 。 他 很 想 多 洗 一会儿 , 将 身上 气味 好好 冲一冲 , 但 又 担心 将 澡盆 弄脏 , 不敢 用力 搓动 。 墙上 喷出 泡沫 的 时候 他 吓了一跳 , 热 蒸汽 烘干 也 让 他 不 适应 。 洗完 澡 , 他 拿 起 秦天 递过来 的 浴袍 , 犹豫 了 很 久 才 穿 上 。 他 把 自己 的 衣服 洗 了 , 又 洗 了 厕所 盆里 随意 扔 着 的 几件 衣服 。 生意 是 生意 , 他 不想 欠 人情 。

秦天 要 送礼物 给 他 相好 的 女孩子 。 Qin Tian wants to give a gift to the girl he loves. 他们 在工作中 认识 , 当时 秦天 有 机会 去 第一 空间 实习 , 联合国 经济 司 , 她 也 在 那边 实习 。 They met at work. At that time, Qin Tian had the opportunity to go for an internship in the First Space, the United Nations Economics Department, where she was also doing an internship. 只 可惜 只有 一个月 , 回来 就 没法 再 去 了 。 他 说 她 生 在 第一 空间 , 家教 严格 , 父亲 不让 她 交往 第二 空间 的 男孩 , 所以 不敢 用 官方 通道 寄给 她 。 He said that she was born in the first space and had strict family education. Her father did not allow her to associate with boys in the second space, so he dared not send it to her through the official channel. 他 对 未来 充满 乐观 , 等 他 毕业 就 去 申请 联合国 新 青年 项目 , 如果 能 入选 , 就 也 能 去 第一 空间 工作 。 他 现在 研一 , 还有 一年 毕业 。 他 心急如焚 , 想 她 想 得 发疯 。 他 给 她 做 了 一个 项链 坠 , 能 发光 的 材质 , 透明 的 , 玫瑰花 造型 , 作为 他 的 求婚 信物 。

“ 我 当时 是 在 一个 专题 研讨会 , 就是 上 回 讨论 联合国 国债 那个 会 , 你 应该 听说 过 吧 ? 就是 那个 …anyway, 我 当时 一看 , 啊 … 立刻 跑 过去 跟 她 说话 , 她 给 嘉宾 引导 座位 , 我 也 不 知道 应该 说点 什么 , 就 在 她 身后 走 过来 又 走 过去 。 It's that...anyway, when I saw it, ah... I immediately ran over to talk to her, she guided the guests to the seats, and I didn't know what to say, just walked behind her and walked over. 最后 我 假装 要 找 同传 , 让 她 带我去 找 。 Finally, I pretended to be looking for a simultaneous interpreter and asked her to take me to find it. 她 特 温柔 , 说话 细声细气 的 。 我 压根 就 没 追过 姑娘 , 特别 紧张 ,… 后来 我们 俩 好 了 之后 有 一次 说起 这件 事 … 你 笑 什么 ? … 对 , 我们 是 好 了 。 … 还 没到 那种 关系 , 就是 … 不过 我亲 过 她 了 。 ” 秦天 也 笑 了 , 有点 不好意思 ,“ 是 真的 。 你 不信 吗 ? 是 。 连 我 自己 也 不信 。 你 说 她 会 喜欢 我 吗 ? ” “ 我 不 知道 啊 。 ” 老刀 说 ,“ 我 又 没见 过 她 。 ” 这时 , 秦天 同屋 的 一个 男生 凑 过来 , 笑 道 :“ 大叔 , 您 这么 认真 干吗 ? 这 家伙 哪 是 问 你 , 他 就是 想 听 人 说 ‘ 你 这么 帅 , 她 当然 会 喜欢 你 '。 ” “ 她 很漂亮 吧 ? ” “ 我 跟 你 说 也 不怕 你 笑话 。 "" I tell you I'm not afraid of you laughing. ” 秦天 在 屋里 走来走去 ,“ 你 见到 她 就 知道 什么 叫 清雅 绝伦 。 ” 秦天 突然 顿住 了 , 不 说 了 , 陷入 回忆 。 他 想起 依言 的 嘴 , 他 最 喜欢 的 就是 她 的 嘴 , 那么 小小的 , 莹润 的 , 下 嘴唇 饱满 , 带 着 天然 的 粉红色 , 让 人 看着 看着 就 忍不住 想 咬一口 。 她 的 脖子 也 让 他 动心 , 虽然 有时 瘦得 露出 筋 , 但 线条 是 纤直 而 好看 的 , 皮肤 又 白 又 细致 , 从 脖子 一直 延伸 到 衬衫 里 , 让 人 的 视线 忍不住 停 在 衬衫 的 第二个 扣子 那里 。 Her neck is also tempting for him. Although sometimes it is so thin that it reveals tendons, the lines are slender and beautiful, and the skin is white and delicate. It stretches from the neck to the shirt, making people's eyes unable to stop at the top of the shirt. There are two buttons. 他 第一次 轻吻 她 一下 , 她 躲开 , 他 又 吻 , 最后 她 退 无可 退 , 就 把 眼睛 闭上 了 , 像 任人宰割 的 囚犯 , 引他 一阵 怜惜 。 她 的 唇 很 软 , 他用 手 反复 感受 她 腰 和 臀部 的 曲线 。 Her lips are very soft, and he repeatedly feels the curve of her waist and hips with his hands. 从 那天 开始 , 他 就 居住 在 思念 中 。 她 是 他 夜晚 的 梦境 , 是 他 抖动 自己 时 看到 的 光芒 。

秦天 的 同学 叫 张显 , 和 老刀 开始 聊天 , 聊得 很欢 。

张显 问 老刀 第三 空间 的 生活 如何 , 又 说 他 自己 也 想 去 第三 空间 住 一段 。 他 听 人 说 , 如果 将来 想 往上爬 , 有过 第三 空间 的 管理 经验 是 很 有用 的 。 现在 几个 当红 的 人物 , 当初 都 是 先到 第三 空间 做 管理者 , 然后 才 升到 第一 空间 , 若 是 停留 在 第二 空间 , 就 什么 前途 都 没有 , 就算 当 个 行政 干部 , 一辈子 级别 也 高 不了 。 他 将来 想要 进 政府 , 已经 想 好 了 路 。 不过 他 说 他 现在 想先 挣 两年 钱 再说 , 去 银行 来 钱 快 。 他 见 老刀 的 反应 很 迟钝 , 几乎 不置可否 , 以为 老刀 厌恶 这条 路 , 就 忙不迭 地 又 加 了 几句 解释 。

“ 现在 政府 太 混沌 了 , 做事 太慢 , 僵化 , 体系 也 改不动 。 ” 他 说 ,“ 等 我 将来 有 了 机会 , 我 就 推 快速 工作作风 改革 。 干得 不行 就 滚蛋 。 ” 他 看 老刀 还是 没 说话 , 又 说 ,“ 选拔 也 要 放开 。 也 向 第三 空间 放开 。 ” 老刀 没 回答 。 他 其实 不是 厌恶 , 只是 不大 相信 。

张显 一边 跟 老刀 聊天 , 一边 对 着 镜子 打领带 , 喷发 胶 。 他 已经 穿 好 了 衬衫 , 浅蓝色 条纹 , 亮 蓝色 领带 。 喷发 胶 的 时候 一边 闭着 眼睛 皱 着 眉毛 避开 喷雾 , 一边 吹口哨 。

张显 夹 着 包 走 了 , 去 银行 实习 上班 。 Zhang Xian took the bag and left, and went to the bank for an internship. 秦天 说 着 话 也 要 走 。 他 还有 课 , 要 上 到 下午 四点 。 临走前 , 他 当着 老刀 的 面 把 五万块 定金 从 网上 转到 老刀 卡里 , 说好 了 剩下 的 钱 等 他 送到 再付 。 老刀 问 他 这笔 钱 是不是 攒 了 很 久 , 看 他 是 学生 , 如果 拮据 , 少要 一点 也 可以 。 Lao Dao asked him if he had saved the money for a long time, and he was a student. 秦天 说 没事 , 他 现在 实习 , 给 金融 咨询 公司 打工 , 一个月 十万块 差不多 。 这 也 就是 两个 月工资 , 还 出 得 起 。 老刀 一个月 一万块 标准工资 , 他 看到 差距 , 但 他 没有 说 。 秦天 要 老刀 务必 带回 信 回来 , 老刀 说 试试 。 秦天 给 老刀 指 了 吃喝 的 所在 , 叫 他 安心 在 房间 里 等 转换 。 Qin Tian pointed Lao Dao where he was eating and drinking, and told him to wait in the room with peace of mind.

老刀 从 窗口 看 向 街道 。 他 很 不 适应 窗外 的 日光 。 太阳 居然 是 淡 白色 , 不是 黄色 。 The sun is actually pale white, not yellow. 日光 下 的 街道 也 显得 宽阔 , 老刀 不 知道 是不是 错觉 , 这 街道 看上去 有 第三 空间 的 两倍 宽 。 楼 并 不 高 , 比 第三 空间 矮 很多 。 路上 的 人 很多 , 匆匆忙忙 都 在 急 着 赶路 , 不时 有人 小跑 着想 穿过 人群 , 前面 的 人 就 也 加起速 , 穿过 路口 的 时候 , 所有人 都 像是 小跑 着 。 大多数 人 穿 得 整齐 , 男孩子 穿 西装 , 女孩子 穿 衬衫 和 短裙 , 脖子 上 围巾 低垂 , 手里 拎 着 线条 硬朗 的 小包 , 看上去 精干 。 街上 汽车 很多 , 在 路口 等待 的 时候 , 不时 有 看车 的 人 从 车窗 伸出头 , 焦急 地 向前 张望 。 老刀 很少 见到 这么 多车 , 他 平时 习惯 了 磁悬浮 , 挤满 人 的 车厢 从 身边 加速 , 呼 一阵风 。

中午 十二点 的 时候 , 走廊 里 一阵 声响 。 老刀 从 门上 的 小窗 向外看 。 楼道 地面 化为 传送带 开始 滚动 , 将 各屋 门口 的 垃圾袋 推入 尽头 的 垃圾道 。 楼道 里 腾起 雾 , 化为 密实 的 肥皂 泡沫 , 飘飘忽忽 地 沉降 , 然后 是 一阵 水 , 水过 了 又 一阵 热 蒸汽 。

背后 突然 有 声音 , 吓 了 老刀 一 跳 。 他 转过身 , 发现 公寓 里 还有 一个 男生 , 刚 从 自己 房间 里 出来 。 男生 面 无表情 , 看到 老刀 也 没有 打招呼 。 The boy was expressionless and did not say hello when he saw Lao Dao. 他 走 到 阳台 旁边 一台 机器 旁边 , 点 了 点 , 机器 里 传出 咔 咔 刷刷 轰轰 嚓 的 声音 , 一阵 香味 飘来 , 男生 端 出 一盘菜 又 回 了 房间 。 从 他 半开 的 门缝 看 过去 , 男孩 坐在 地上 的 被子 和 袜子 中间 , 瞪 着 空无一物 的 墙 , 一边 吃 一边 咯咯 地笑 。 他 不时 用 手推 一推 眼镜 。 吃 完 把 盘子 放在 脚边 , 站 起身 , 同样 对 着 空墙 做 击打 动作 , 费力气 顶住 某个 透明 的 影子 , 偶尔 来 一个 背 摔 , 气喘吁吁 。

老刀 对 第二 空间 最后 的 记忆 是 街上 撤退 时 的 优雅 。 从 公寓楼 的 窗口 望 下去 , 一切 都 带 着 令人羡慕 的 秩序 感 。 九点 十五分 开始 , 街上 一间 间 卖 衣服 的 小店 开始 关灯 , 聚餐 之后 的 团体 面色 红润 , 相互 告别 。 年轻 男女 在 出租车 外 亲吻 。 然后 所有人 回楼 , 世界 蛰伏 。

夜晚 十点 到 了 。 他 回到 他 的 世界 , 回去 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