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又 有 六七条 大狼 悄悄 加入 了 包围圈 , 三面 包围 线业 以 成形 。 陈阵用 厚厚的 羊皮 马蹄袖 拢 住口 鼻 , 低声 问道 : 阿爸 , 狼群 这会儿 就要 打围 了 吧 ?
毕利格 轻声 说 : 还 得 有 一会儿 呢 , 头 狼 还 在 等 机会 。 狼 打围 比 猎人 打围 要 心细 , 你 自个儿 先 好好 琢磨 琢磨 , 头 狼 在 等 什么 ? 老人 白 毛茸茸 的 眉须 动了动 , 落下 些微 霜花 。 那一 顶盖 额 、 遮脸 、 披肩 的 狐皮 草原 帽 也 结满 了 哈霜 , 将 老人 的 脸 捂 得 只 露出 眼睛 , 淡 棕黄色 的 眼珠 依然 闪着 琥珀 般 沉着 的 光泽 。
两人伏 在 雪 窝里 已有 大半天 了 。 此刻 , 两人 开始 关注 斜对面 山坡 上 的 黄羊 。 这群 黄羊 有近 千只 , 几头 长着 黑长角 的 大 公羊 , 嘴里 含着 一把 草 , 抬头 望 , 并 嗅 着 空气 , 其它 的 羊 都 在 快速 刨 雪 吃 草 。
这里 是 二 大队 冬季 抗灾 的 备用 草场 , 方圆 二三十里 地 , 是 一片 大面积 的 迎风 山地 草场 。 草高株 密 质优 , 狂风 吹 不 倒 , 大雪 盖 不住 。
老人 小声 说 : 你 仔细 看 就 明白 了 , 这片 草坡 位置 特别 好 , 迎着 前面 的 大风 口 , 迎着 西北风 , 风雪 越大 , 雪 越是 站不住 。 我 八岁 那年 , 额仑 草原 碰着 一次 几 百年不遇 的 大白 灾 , 平地 的 雪厚 得 能 盖 没 蒙古包 。 幸亏 大部分 的 人畜 , 在 几位 老人 的 带领 下 , 抢先一步 , 在 雪 下 到 快 没 膝 深 的 时候 , 集中 所有 马群 , 用 几千 匹马 冲雪 踏道 , 再用 几十 群牛趟 雪 踩 实 , 开出 一条 羊群 和 牛车 可以 挪动 的 雪路 雪槽 , 走 了 三天三夜 , 才 把 人畜 搬到 这片 草场 。 这儿 的 雪 只有 一两尺 厚 , 草 还 露出 三指 高 的 草尖 。 冻饿 得 半死 的 牛羊马 见 着 了 草 , 全都 疯叫 起来 , 冲 了 过去 。 人们 全都 扑 在 雪地 上 大哭 , 又 冲着 腾格里 一个劲地 磕头 , 磕得 满脸 是 雪 。 到 了 这儿 , 羊 和 马能 刨 雪 吃 草 , 连 不会 刨 雪 的 牛 , 跟 在 羊群 马群 后面 捡 草 吃 , 多一半 也 能活 到来 年雪化 。 那些 来不及 搬出来 的 人家 可 就 惨 喽 , 人 虽然 逃 了 出来 , 可 牲畜 差不多 全 被 大雪 埋 了 。 要是 没有 这片 草场 , 额仑 草原 的 人畜 早就 死绝 了 。 后来 , 额仑 草原 就 不怎么 怕 白灾 了 。 一旦 遇上 白灾 , 只要 搬 到 这儿 来 就 能 活命 。
老人 轻轻 叹 道 : 这 可是 腾格里 赐给 额仑 草原 人畜 的 救命 草场 。 从前 , 牧民 年 年 都 要 到 对面 山顶 上 祭拜 腾格里 和 山神 , 这 两年 一闹 运动 没 人 敢拜 了 , 可 大伙儿 心里 还 在 拜 。 这 片山 是 神山 , 额仑 草原 的 牧民 不论 天再旱 , 草 再 缺 , 在 春 夏秋 三季 都 不敢 动 这片 草场 。 为了 保住 这片 草场 , 马倌 们 可苦 了 。 狼群 也 一直 护着 这 片山 , 隔 上 五六年 , 就 会 到 这儿 杀 一批 黄羊 , 跟 人 似的 祭 山神 , 祭 腾格里 。 这片 神山 不光 救人 畜 , 也 救 狼 。 狼比人 精 , 人畜 还 没搬 过来 呢 , 它们 就 过来 了 。 白天 , 狼 躲 在 大 山尖 上 的 石头堆 里 , 还有 山 后面 雪硬 的 地方 。 夜里 下来 刨 开雪 吃 冻死 的 牛羊 。 狼 只要 有 东西 吃 , 就 不 找 人畜 的 麻烦 。
几朵 蓬松 的 白云 , 拂净 了 天空 。 老人 抬眼望 着 冰蓝 的 腾格里 , 满目 虔诚 。 陈阵 觉得 只有 在 西方 的 宗教 绘画 中 才能 看到 如此 纯净 的 目光 。
今年 这片 草场 的 雪 来得早 , 站 得 稳 。 草 的 下 半截 还 没有 变黄 就 被 雪 盖住 , 雪下 的 草 就 像 冰窖 里 储存 的 绿冻 菜 , 从 每根 空心 草管 和 雪 缝里 往外 发散 着 淡淡的 绿草 芳香 。 被 北方 邻国 大雪 和 饥饿 压迫 而 越境 的 黄 羊群 , 一到 这儿 就 像 遇到 了 冬季 里 的 绿洲 , 被 绿草 香气 所 迷倒 , 再也 不肯 转场 。 个个 的 肚子 吃 得 滚瓜溜圆 , 宛如 一个个 硕大 的 腰鼓 , 撑得 都 快 跑不动 了 。
只有 草原 狼王 和 毕利格 老人 , 才能 料到 黄 羊群 会 在 这里 犯大错 。
这群 黄羊 还 不算 庞大 , 在 陈阵来 额仑 草原 的 第一年 , 时不时 地 就 能 见到 上万只 的 特大 黄 羊群 。 据 场部 干部 说 , 在 60 年代 三年 困难 时期 , 北方 几 大 军区 的 部队 , 用 军车 和 机枪 到 草原 猎杀 过 无数 黄羊 , 以供 军区 机关 肉食 。 结果 把 境内 的 黄羊 都 赶到 境外 去 了 。 这些 年 , 边境 军事 形势 紧张 , 大规模 捕杀 黄羊 的 活动 已经 停止 , 广袤 的 额仑 草原 又 可以 见到 蔚为壮观 的 黄 羊群 。 陈阵 放羊 的 时候 , 就 可以 遇到 庞大 的 黄 羊群 , 宛如 铺天盖地 的 草原 贴 地黄 风 , 从 他 的 羊群 旁边 轻盈 掠过 , 吓 得 绵羊 山羊 扎 成堆 , 瞪 着眼 , 惊恐 而 羡慕 地 看着 那些 野羊 自由 飞奔 。
额仑 草原 的 黄羊 根本 不 把 无枪 的 人 放在眼里 。 一次 , 陈阵 骑马 拦腰 冲进 密密麻麻 的 黄 羊群 , 试图 趁 乱套 上 一只 , 尝尝 黄 羊肉 的 美味 。 可是 黄羊 跑 得 太快 了 , 它们 是 草原 上 速度 最快 的 四蹄 动物 , 即便 是 草原 上 的 最快 的 猎狗 和 最快 的 大 狼 也 追不上 。 陈阵 鞭 马冲 了 几次 , 但 连 根黄 羊毛 也 碰 不 着 。 黄羊 继续 飞奔 跳跃 , 把 他 晾 在 黄 羊群 当中 , 黄羊 就 从 他 两旁 几十米 的 地方 掠过 , 再 到 前面 不远处 重新 合拢 , 继续 赶路 。 惊得 他 只有 站 在 原地 呆呆 欣赏 的 份 了 。
眼前 的 这群 黄羊 只能 算作 中型 羊群 , 但是 , 陈阵 觉得 , 对于 几十条 狼为 一群 的 大 狼群 , 这群 黄羊 仍然 太大 了 。 都 说 狼子野心 是 世上 最大 的 野心 , 他 很 想 知道 狼群 的 胃口 和 野心 有 多 大 , 也 很 想 知道 狼群 打围 的 本事 有 多 高 。
狼群 对 这次 打围 的 机会 非常 珍惜 , 它们 围猎 的 动作 很 轻 很慢 。 只要 羊群 中多 了 几只 抬头 望 的 公羊 , 狼群 就 会 伏 在 草丛 中 一动不动 , 连呼出 的 白气 也 极轻 极柔 。
黄 羊群 继续 拼命 抢草 吃 。 两人 静下心来 等待 。 老人 轻声 说 : 黄羊 可是 草原 的 大害 , 跑得快 , 食量 大 , 你 瞅 瞅 它们 吃 下 了 多少 好草 。 一队 人畜 辛辛苦苦 省 下来 的 这片 好 草场 , 这才 几天 , 就 快 让 它们 祸害 一小半 了 。 要是 再来 几大群 黄羊 , 草 就 光 了 。 今年 的 雪大 , 闹 不好 就要 来 大白 灾 。 这片 备灾 草场 保不住 , 人畜 就 惨 了 。 亏得 有 狼群 , 不 几天 准保 把 黄羊 全 杀光 赶跑 。
陈阵 吃惊 地望 着 老人 说 : 怪不得 您 不 打 狼 呢 。
老人 说 : 我 也 打 狼 , 可 不能 多 打 。 要是 把 狼 打绝 了 , 草原 就 活不成 。 草原 死 了 , 人畜 还 能活 吗 ? 你们 汉人 总 不 明白 这个 理 。
陈阵 说 : 这 是 个 好理 , 我 现在 能 明白 一点 了 。 陈阵 心里 有些 莫名 的 激动 , 他 好像 能 模模糊糊 地 看到 狼图腾 的 幻影 。 在 两年 前 离开 北京 之前 , 他 就 阅读 和 搜集 了 许多 有关 草原 民族 的 书籍 , 那时 他 就 知道 草原 民族 信奉 狼图腾 , 但 直到 此时 他 才 好像 开始 理解 , 草原 民族 为什么 把 汉人 和 农耕 民族 最 仇恨 的 狼 , 作为 民族 的 兽 祖 和 图腾 。
老人 笑眯眯 地望 了 陈阵 一眼 说 : 你们 北京 学生 的 蒙古包 支 起来 一年 多 了 , 可围 毡 太少 , 这回 咱们 多 收点 黄羊 , 到 收购站 , 供销社 多 换点 毡子 , 让 你们 四个 过冬 能 暖和 一点 。 陈阵 说 : 这 太好了 , 我们 包 就 两层 薄围 毡 , 包里 的 墨水瓶 都 冻 爆 了 。 老人 笑 道 : 你 看 , 眼前 这群 狼 , 马上 就要 给 你们 送礼 来 了 嘛 。
在 额仑 草原 , 一只 大 的 冻 黄羊 连皮带肉 可卖 20 元 钱 , 几乎 相当于 一个 羊倌 小 半个 月 的 固定 工分 收入 。 黄 羊皮 是 上 等 皮夹克 的 原料 。 据 收购站 的 人 说 , 飞行员 的 飞行服 就是 用 黄 羊皮 做 的 。 中国 的 飞行员 还 穿 不 上 呢 。 每年 内蒙 草原 出产 的 黄 羊皮 全部 出口 , 到 苏联 、 东欧 换 钢材 、 汽车 和 军火 ; 黄羊 的 里脊肉 又 是 做 肉 罐头 的 上 等 原料 , 也 统统 出口 。 最后 剩下 的 肉 和 骨头 才 留给 国人 享用 , 是 内蒙古 各旗 县 肉食 柜台 上 的 稀货 , 凭 票证 供应 。
这年 冬季 黄羊 大批 入境 , 已 使得 边境 公社 牧场 和 旗县 领导 兴奋不已 。 各级 收购站 已 腾出 库房 , 准备 敞开 收购 。 干部 、 猎人 和 牧民 像 得到 大 鱼汛 的 渔民 一样 , 打算 大干一场 。 猎人 和 马倌 的 腿 快 , 全队 大部分 的 猎手 马倌 已经 骑上 快 马 , 带上 猎狗 和 步枪 去 追杀 黄羊 去 了 。 陈阵 整天 被 羊群 拴住 , 又 没有 枪 和 子弹 。 再说 , 羊倌 只有 四匹 马 , 不像 马倌 有 七八匹 、 十几匹 专用 马 。 知青 们 只能 眼巴巴 地看 猎手 们 去 赶猎 。 前天 晚上 , 陈阵 去 了 猎手 兰木 扎布 的 蒙古包 , 黄 羊群 过来 没 几天 , 他 已经 打 了 11 只大 黄羊 了 , 有 一枪 竟 连 穿 两只 。 几天 的 打猎 收入 就 快 赶上 马倌 三个 月 的 高 工资 。 他 得意 地 告诉 陈阵 , 他 已经 把 一年 的 烟酒 钱 挣 了 出来 , 再 打些 日子 , 就 想 买 一台 红灯 牌 半导体 收音机 , 把 新 的 留在 家里 , 把 旧 的 带到 马倌 的 流动 小包 去 。 在 他 的 包里 , 陈阵 第一次 吃 到 了 新鲜 的 黄羊 手把 肉 , 他 觉得 这才 是 草原 上 真正 的 野味 。 善 跑 的 黄羊 , 身上 没有 一点 废肉 , 每 一根 肉丝 纤维 都 是 与 狼 长期 竞技 而 历练 出来 的 精华 , 肉味 鲜得 不亚于 狍子 肉 。
自从 黄 羊群 闯入 额仑 草原 , 全队 的 北京 知青 一下子 失落 得 像 二等 公民 。 两年 下来 , 知青 已经 能 独立 放牛 放羊 , 可是 狩猎 还 一窍不通 。 然而 , 在 内蒙 中东部 边境 草原 的 游牧 生产方式 中 , 狩猎 好像 占有 更 重要 的 位置 。 蒙古 民族 的 先祖 是 黑龙江 上游 森林 中 的 猎人 , 后来 才 慢慢 进入 蒙古草原 半猎 半牧 的 , 狩猎 是 每个 家庭 的 重要 收入 、 甚至 是 主要 收入 的 来源 。 在 额仑 草原 的 牧民 中 , 马倌 的 地位 最高 , 好 猎手 大多 出于 马倌 。 可是 知青 中能 当 上 马倌 的 为数甚少 , 而 当上 马倌 的 知青 还 只有 初入 师门 的 学徒 身份 , 离 一个 好 马倌 还 差得 老远 。 所以 , 当 这次 大猎汛 来临 , 差点 认为 自己 已 成为 新 牧民 的 北京 知青 们 , 才 发现 他们 根本 靠 不 上边 。
陈阵 吃饱 了 黄 羊肉 , 收下 了 兰木 扎布 大哥 送给 他 的 一条 黄羊 腿 , 便 悻悻 地 跑 到 了 毕利格 老人 的 蒙古包 。
知青 们 虽然 都 早已 住进 了 自己 的 蒙古包 , 但是 陈阵 仍 喜欢 经常 到 老 阿爸 那里 去 。 这个 蒙古包 宽大 漂亮 , 殷实 温暖 。 内墙 一周 挂 着 蒙藏 宗教 图案 的 壁毯 , 地 上铺 着 白鹿 图案 的 地毯 。 矮方 桌上 的 木托 银碗 和 碗 架上 的 铜盆 铝壶 , 都 擦 得 锃亮 。 这里 天高皇帝远 , 红卫兵 “ 破 四旧 ” 的 狂潮 还 没有 破到 老人 壁毯 地毯 上来 。 陈阵 的 那个 蒙古包 , 四个 知青 都 是 北京 某 高中 的 同班同学 , 其中 有 三个 是 “ 黑帮 走资派 ” 或 “ 反动 学术权威 ” 的 子弟 , 由于 境遇 相似 , 思想 投缘 , 对 当时 那些 激进 无知 的 红卫兵 十分 反感 , 故而 在 1967 年冬初 , 早早 结伴 辞别 喧嚣 的 北京 , 到 草原 寻求 宁静 的 生活 , 彼此 相处 得 还 算 融洽 。 毕利格 老人 的 蒙古包 , 就 像 一个 草原 部落 大 酋长 的 营帐 , 让 他 得到 更 多 的 爱护 和 关怀 , 使 陈阵 倍感 亲切 和 安全 。
两年 来 , 老人 的 全家 已经 把 他 当作 这个 家庭 的 一个 成员 , 而 陈阵 从 北京 带来 的 满满 两 大箱 书籍 , 特别 是 有关 蒙古 历史 的 中外 书籍 , 更 拉近 了 老 阿爸 和 他 的 这个 汉族 儿子 的 关系 。 老人 极好 客 , 他 曾经 有过 几个 蒙族 说唱 艺人 的 朋友 , 知道 不少 蒙古 的 历史 和 传说 。 老人 见到 陈阵 的 书 , 尤其 是 插图 和 地图 , 马上 就 对 中国 、 俄国 、 波斯 及其 他 国家 的 作家 和 历史学家 写 的 蒙古 历史 , 产生 了 极大 的 兴趣 。 半通 汉语 的 毕利格 老人 抓紧 一切 时间 教陈阵 学蒙话 , 想 尽早 把 书 中 的 内容 弄清楚 , 也好 把 他 肚子 里 的 蒙古 故事 讲 给 陈阵 听 。 两年 下来 , 这 对 老少 的 蒙汉 对话 , 已经 进行 得 相当 流畅 了 。
但是 , 陈阵 还是 不敢 将 中国 古人 和 西方 某些 历史学家 , 对 蒙古 民族 的 仇视 和 敌意 的 内容 讲 给 老人 听 。 到 了 草原 , 陈阵 不敢 再 吟唱 岳飞 的 《 满江红 》, 不敢 “ 笑谈 ”,“ 渴饮 ”。 陈阵 很 想 探寻 历史 上 农耕 民族 和 游牧民族 的 恩怨 来 由 , 以及 人口 稀少 的 蒙古 民族 , 曾 在 人类 世界 历史 上 爆发 出 核裂变 一般 可怕 力量 的 缘由 。
陈阵本 不愿 离开 毕利格 老人 的 蒙古包 。 但是 , 水草 丰美 的 额仑 草原 , 畜群 越 扩越 大 。 有 的 一群 羊下羔 之后 , 竟达 三千多 只 , 远远 超出 一个 羊倌 看管 的 极限 。 羊群 扩大 之后 必须 分 群 , 陈阵 只好 跟着 分群 的 羊 离开 这个 蒙古包 , 与 其他 三个 同学 , 挑包 单过 。 好 在 两个 营盘 离得 不远 , 羊犬 之声 相闻 , 早出晚归 相见 ; 马鞍 未 坐 暖 , 就 已 到 邻家 。 羊群 分 群 以后 , 陈阵 仍然 经常 到 老 阿爸 家去 , 继续 他们 的 话题 。 可 这 一次 却是 为 黄羊 , 并且 与 狼 有关 。
陈阵 掀开 用驼 毛线 缀 成 吉祥图案 的 厚 毡 门帘 , 坐 到 厚厚的 地毯 上 喝 奶茶 。 老人 说 : 别 眼热 人家 打 了 那么 多 的 黄羊 , 明儿 阿爸 带你去 弄 一车 黄羊 回来 。 这些 天 我 在 山里 转 了 几圈 , 知道 哪儿 能 打着 黄羊 。 正好 , 阿爸 也 再 想 让 你 见识 见识 大 狼群 。 你 不是 总 念叨 狼 吗 ? 你们 汉人 胆子 太小 , 像 吃 草 的 羊 , 我们 蒙古人 是 吃 肉 的 狼 , 你 是 该 有点 狼胆 了 。